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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云山之间的上湾

  • 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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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6/8/30 22:06:28
  •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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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
1.
木板上的蘑菇快要晾干了,如同一块块皱巴巴的炭块。地软(地茧皮)也晾干了,如同一片细碎而又左拥右抱看的炭末。
装袋吧,天要下雨了。
说话的人是上湾八十六岁的老寿星马大爷。他的脸如那蘑菇一样,遍布着岁月的雕纹和褶皱。
七十六岁的老伴李奶奶从屋子里取出一个陈旧的白布袋。她头发花白,精神镬烁。
这天一天两天怕是不晴,山头上的云多浓多黑,像满山的黑蘑菇。
院墙边一只白色的狗吠个不停,“汪汪”了几声,细细的雨丝便来了。山头的云脚更低,一直插进了西边一大片的麦田上。隐约中,山腰里如一朵朵棉花般的羊群在缓缓移动。随着云脚低垂,它们和山一起被雨雾淹没了。浓得化不开的雨雾逐渐缭绕开来。瞬间,整个上湾便是一片朦胧了。
明天要是天放晴,再去西山里采些蘑菇捡些地软。
马大爷看着被雨雾笼罩的西山说。说这话的时候,伫立在院墙边的一丛枸杞随风颤动,红色的枸杞子像一树星星……



(二)


雨暂时停了,天却没有放晴的意思。
上湾依然被灰蒙蒙的云雾笼罩着。
西山山顶上的云阴沉着脸,把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屋顶上的苔藓和被风带来的草籽萌出了青绿而朦胧的诗意。
麻雀在朦胧的上湾鸣叫,鸽子站在屋顶上电线杆上四处张望。
大片湿淋淋的油菜,麦子以及那些挺拔的白杨对天空的语言洗耳恭听,表现出无比的平静和顺从。就像上湾世代的人们顺从这里的四季,顺从这里的土地,顺从这里的云和山一样。
双树寺水库像一个宽大而危机四伏的枕头躺在上湾葱茏的头部。
经过水库下面一条崎曲泥泞的小路,再穿过那大片的被露珠淫浸着的油菜和麦子,便到了西山脚下。
岌芨草摇曳着逐渐干枯的身体。草丛里新生的蘑菇挂着雨滴,如出水的芙蓉,又如一把把小小的油布伞。沙葱开着紫罗蓝色的伞状花,葱体肥绿。褐色的地软看上去滑腻柔软。雨后的山地,是蘑菇和地软的天堂。
地软是龙王爷的鼻涕。上了年岁的人说。捡在手中,轻轻一捏便碎了,却柔柔的,像脆弱的橡胶。
远处看山,山只高出一个头顶。山脚下看山,山巍峨陡峭,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上湾的人们不止一次地樊上过这座伟岸而浑厚的山峰。不远处,一丛炊烟袅袅而起了。牧羊人把山当成了美好的家园,和放蜂人一样,他们会选择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春夏秋冬,他们和羊群与山为伴,依山而生……


(三)


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国传统的鬼节!
这一天,在外务工的,乔迁县城及外地的人们会不约而同地回到故乡,给已经故去的亲人烧一把火纸和纸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一点”。
清晨,雨还在淅淅沥沥,上湾两条沥青铺就的街路上停了一长溜小轿车,摩拖车。
在青黄交错的广袤的田野里,在绵绵细雨中,人影晃动,火纸燃烧的烟雾随风四散,这儿,那儿,仿佛都是一处烟火人间。
生和死如此之近,只隔着一杯黄土,只隔着一句问候。
零乱的烟雾和缭绕着的雨雾互相纠缠,使这个早晨的上湾披上了几许凄凉的韵意。但这个早晨,对于那些已故去的人们以及那些年逾古稀还活着的人们而言,是温暖的。那怕是片刻,一些孤独和荒芜也会有一丝的欣慰。
在大学上学的盼盼给爷爷烧完火纸后给奶奶说了一声再见就坐着一位叔叔的小轿车去了县城。年近七十岁的奶奶在送走孙女后,站在门前看了看那座烟雾弥漫的西山以及那片潮湿空旷的田野后,叹了一口气进屋去了。
牛和羊被随意拴在路边的一个木桩上吃草。潮湿的雨丝让它们看上去温顺而无辜。随和而平静地啃噬水湿的青草,能饱餐一顿,于它们而言,是简单而最大的幸福!
细腰细腿细尾巴的狗在泥泞水湿的街道上游走。偶尔会发出几声低沉而虚弱的吠叫。
晌午前,烧完火纸的人们在原已荒废的院门上挂好锈迹斑斑的铁锁后陆续离开故乡,离开原本就已空虚荒废的上湾,回归各自新的住所。
上湾归于平静。只有麻雀清亮短暂的叫声穿透浓雾,像从水面上打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水漂儿,此起彼伏,互唱互和。
雨逐渐大了,一片“飒飒”声时远时近,时小时大。西山已被雨雾完全遮住了面目。上湾,像是一位故去多年的人,用沉默和孤独回应着愈来愈强大的沉默和孤独……


(四)


老马抱着膀子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雾蒙蒙的西山,又抬头看了看同样雾蒙蒙的天空。他面色黝黑,嘴唇干裂。一种忧虑感在他的脸颊上悄悄地蔓延着。
三天三夜的雨水,使上湾彻底湿透了。西山看上去显得温顺,甚至有些失落。
乌云多么美,饱含着希望,恐惧,渴望,也饱含着光亮。雨水多么美,让坚强的东西变得柔软,让固执的东西变得顺从,也让美的东西失魂落魄。
老马偏瘫的女人在门前的水泥路上来回散步,她的右下肢软的提不起精神,路便斜了。这是女人因脑梗塞偏瘫后第三年的秋天。她可以来回走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了,只是舌头不听使唤,言辞有些不太清楚。
门外的收割机已经锈迹斑斑。老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废纸一边擦拭收割机刀片上斑驳的锈迹一边叹着气。养家治病就指望这台收割机了,天却不晴……
从省城兰州回来天就没晴过。和三个月前相比,“肝硬化”三个字已经不再是惊天霹雳了。这个身材壮实的农民有着逆来顺受的脾性,也有着庄稼汉无所畏惧的胸怀。他把一切和着从兰州买回来的那些药全部咽进肚子里,像把一道道闪电和雷鸣摁进自己的身体里,让所有人看不到他的伤口,看不到他内心汹涌着的波涛。苦乐自知。
街面在一块坡地上,身后傍山,还有高大的白杨。下面是另一条街,西山遥遥相望,沉浸在一片云里一片雾里。
一条街上,老马家的院落在最北头,也是这条街面上还没有搬迁的四户之一。从下面的另一条街上看去,老马的家像是长在悬崖上的一棵草,风吹杨树弯,他的家似乎摇摇欲坠……

(五)
连续七天阴雨后,天终于放晴。阴云褪尽,上湾像是沐浴过的一位姑娘,一切那么清新,一切那么靓丽,一切让人迫不及待地想拥入怀中!
西山如黛,黛如眉。眉如盼盼的娥眉。一眼能望穿她眸中的纯真和娇羞。
洁白的羊群又爬上了西山,像一团团嵌在翡翠上的羊脂玉,朦胧而华丽。
短暂的暑假结束了。盼盼不舍地离开了她奶奶的热土炕,离开了日益苍老的父母,离开了云里雾里,潮湿而清新的上湾。
她带走了从西山釆的一篮子蘑菇,她要带到省城去!她要向外面的世界讲述她故乡的故事,讲述上湾的那座山,以及山上的那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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